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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8章 药匣子一世李宝库

巴雅尔孛额见赵传薪的情绪似乎很稳定,就叹口气说:「人莫心高,自有生辰造化;命由天定,何须巧设机关?」

赵传薪点头:「对对对,想多了都是问题,做多了都是答案,对于洋鬼子干就完了。」

巴雅尔孛额:「……」

自己真是这个意思吗?

他是想劝说赵传薪少造杀虐。

他说:「在达拉若尔,人们杀驯鹿的时候,要披上熊皮,让驯鹿以为是熊吃了它们。可见,长生天并不喜欢杀戮,杀戮要有目的,需要被粉饰。」

「不。」赵传薪摇头:「这只能说明长生天和驯鹿一样容易被人糊弄。」

巴雅尔孛额:「……」

赵传薪将转轮手枪塞给了巴雅尔孛额,走到车厢门口,拉开车门,撇头看了一眼巴雅尔孛额和周学熙,临走前,他对两人眨眨眼:「相信我,有些人记吃不记打,待会儿你们会大吃一惊的。」

说罢,跳了下去。

两人惊呼一声。

别看列车跑不快,可寻常人等跳下去还是会受伤。

两人拉开车窗,伸头向外看,却发现已经不见了赵传薪的身影。

等赵传薪一离开,车厢里静默了一分钟,人群炸锅。

一群洋人,纷纷打开车厢玻璃向外张望,彻底确信赵传薪已经离开,有人发出劫后馀生的嚎啕大哭,男女相拥因他们还活着喜极而泣丶并暗自里发誓下辈子彼此珍惜。

只是能不能坚持就不一定了。

可一旦心里巨大的恐惧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愤怒。

「法克!此事没完!」

「这个魔鬼,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

「谢特,气死我了,刚刚我就快要忍不住动手杀了他……」

巴雅尔孛额和周学熙无语的看着一群跳梁小丑。

这时候来能耐了是吧?

他们不看还好,一看反而吸引了车厢里众多洋人的注意力。

开始有人起身,不怀好意的包抄过来。

这让周学熙不淡定了,他也跟着起身,警惕的看着他们。

巴雅尔孛额却是想起了赵传薪临走前的话。

「你们,就说你们两个中国人,既然伱们认识他,我劝你赶紧交代此人身份。」

「对,肮脏的野蛮人,什麽时候你们也敢伤害我们法兰西人了?」

「我们德意志不容冒犯,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沙皇会让你们这些该死的中国人统统上绞刑台!」

见他们虎视眈眈,不怀好意的包围过来,周学熙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巴雅尔孛额。

既然此人能和赵传薪混在一起,想来也有些本事,能保护自己周全吧?

对,一定能。

巴雅尔孛额缓缓起身,手里还握着赵传薪给的那把转轮手枪,但里面其实只剩下了一颗子弹。

他并没有举枪,转头心平气和的对周学熙说:「记得他刚刚离开时后说的话麽?我劝他少杀生,他说洋人会令我们大吃一惊,现在一语成谶。」

周学熙身体一震。

他在报纸上看过有关赵传薪的报导,也听父亲说过赵传薪,且赵传薪在一些区域的百姓中名声如雷贯耳。

但此前他一直认为赵传薪嗜杀成性,背地里多有诟病。

如今看来,他却认为赵传薪是真的懂洋人,赵传薪对洋人的屠戮是有原因的。

这些狗东西,真的是记吃不记打。

所以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但即便明白了,现在该当如何?

巴雅尔孛额对包围过来的洋人淡淡道:「在达拉若尔,鄂温克人驯鹰,他们会在希楞柱上挂着摇车,将鹰放在其中。驯鹰人连着摇它们三天三夜,每当鹰以为结束,他们又会开始摇晃。知道这是为什麽嘛?」

一个懂汉语的洋人狞笑:「少跟我故弄玄虚!你们必须为这里发生的惨剧付出代价。」

巴雅尔孛额摇摇头,自顾自继续说:「驯鹰人说,如此做,鹰会忘记自以为是的骄傲,忘记它们的天空,习惯和人生活在一起。你们现在就是自以为是的鹰,驯鹰人是你们恨之入骨的那个人,而我们二人就是摇车。你们可以破坏摇车,但相信我,驯鹰人没有走远,他会回来变本加厉摇晃你们。」

那洋人的脚步一顿,回忆起被喜怒无常的赵传薪支配的恐惧,色厉内荏道:「他已经下车,我们远走,他找不到我们。」

周学熙生怕这些身强体壮的洋人群起而攻,那他们两个老家伙肯定不敌。

他赶忙说:「相信我,在大清,寻找一心想逃的大清百姓不易,但寻找洋人却轻而易举。」

洋人面相不同,穿着格格不入,言谈举止更是容易辨认。更何况,他们的生活区域终究是有限的。

洋人闻言,犹豫了一下向后退去,好悬被走廊过道的尸体绊倒。

看见尸体,他更怕了。

他嗫嚅道:「要不,我们致电清廷的外务部,让使馆交涉,反正他们两个老家伙并非凶手。」

巴雅尔孛额长松一口气。

周学熙如释重负的看了一眼巴雅尔孛额:「难道你我真是赵……叔父留下的摇车?」

巴雅尔孛额露出了个释然的笑:「摇车身份,会令你心生不满?你应当比我更了解他,你认为他会被洋人拿你我性命要挟吗?」

反正巴雅尔孛额不认为赵传薪会有所妥协。

周学熙打了个激灵。

他忽然回忆起,似乎报纸上有报导过,在赵传薪还没这麽出名的时候,他说过一句话:洋人杀我一人,我杀洋人十人,有种尽管来杀。

如此说来,两人确实都可以去死,但洋人必然会付出十倍代价。

……

喀喇-沁王府中,河原操子已经收到了青木玄春和横川义郎身死的消息。

她匆匆去了守正武学堂,见到了吉田四郎。

「吉田君,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我觉得我们在KLQQ的任务应该结束了。」河原操子面色严肃的说。

当初日俄战争时,能在沙俄的间谍和势力围剿中,安然走到今天,她一介女流靠的不是武勇,而是谨慎和谋略。

当时有王府做她的后盾,在各种势力中周旋,才得以幸免。

但目下的形势,比当初还要诡谲。

因为不但青木玄春和横川义郎死了,据学生传来的消息,凉州城内也很久没有药房驻点的消息传来。并且,最近还刮起了一阵妖风,草原上到处传着日本人杀西洋传教士的谣言。

有一张她看不见的大网,自西向东,似乎正在向喀-喇沁-王府包围,慢慢收紧口子。

只能说喀喇-沁-王府这手牌太好用,吉田四郎不舍得放弃。

他说:「你的学生何慧贞,她就安然无恙,所以我认为我们依旧很安全。毕竟我们有王府做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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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原操子的大圆脸上露出了些许不满:「如此,请给我那个大人物的联系方式,我要和他直接联系,向他说明情况并请示。」

「大人物的身份只有我一个人掌握,这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吉田四郎讳莫如深:「安心等待命令,如果你可以回国,大人物会告诉我的。」

河原操子十分不满的离开了守正武学堂,出门后,摸了摸藏在腰带里的手枪,感觉到稍许安心。

她有些胖,肚子突出来,所以只需要调整腰带,便能让人看不出她藏了枪。

她走路很慢,发髻很高,迈着小碎步,肥硕的屁股左摇右摆,引起了不少汉子的瞩目。

清朝以瘦为美,但主要是白瘦美这个级别瘦起来才好看,这种瘦甚至蔓延到脚上。

但是,对于平头百姓中的妇女,能胖起来的寥寥无几,通常黑瘦黑瘦且皮肤粗糙,吃不饱穿不暖的如何胖?

反而像河原操子这种白胖丶皮肤细腻丶脸如满月的女人,也能有一定的拥趸。

河原操子自知她的面相平平,没什麽优势,但能得到KLQQ这些百姓的关注还是很高兴很得意的。

只是要想办法,尽快结束此间任务,赶紧回日本才安全。

……

因为时间已经挺晚了,当天只是打听到了开平煤矿所在之处,然后赵传薪去了当地有名的裕盛轩吃饭。

赵传薪就喜欢这种人气旺盛沸沸扬扬的场所。

进门后,对店小二说:「就我一个人,找个靠窗的好位置,上四道招牌菜。」

店小二竟然有些倨傲:「客官,您来的晚了,靠窗位置桌大凳多,已然被占。」

裕盛轩的生意好,人群熙攘,赵传薪起初也没在意,就说:「那就上二楼靠窗位置。」

「呦,客官,二楼全是雅间,更是一个也无。」

赵传薪听出来有些不对劲儿,指着一楼靠窗位置说:「那不就空着呢吗?」

店小二翻了个白眼:「那里不成,待会儿有几个洋大人和一个外地来的道台会在那里吃饭。」

「洋大人?」赵传薪乐了,不过他这次没有发作,而是挑了个居中的小桌坐下。

店小二看他虽然人高马大,衣着光鲜,但并没有提自己的背景,于是更加轻视。

他昂着头颅,鼻孔朝天说:「要知道,咱们裕盛轩,曾为皇帝老子烹饪佳肴,还得了十两银子的赏赐。咱们店往来皆贵人,能在饭时得一位置,那是需要运气的。」

赵传薪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我看出来了。但即便如此,也不是你装逼的理由。看看你那死出,快牛逼出裂纹了。别墨迹,赶紧报菜名。」

店小二:「……」

你说他骄傲吧,他是真骄傲。

但即便再骄傲,他就是个服务员。

被赵传薪语气平淡的一通嘲讽,虽然气愤,却也不敢真的造次。

毕竟酒楼生意再好也是做生意,与客人对骂是绝对不允许的。

他只得忍气吞声的说:「二龙戏珠丶玉带虾仁丶合腹龙珠丶金钩玉柱丶普酥鲤鱼丶白玉鸡脯丶棋子烧饼,鸿鹄肘子……」

赵传薪默默听着,将那些从名字上看不出食材的全部放弃,最后筛选出四菜一汤,也不问价格。

店小二咬牙切齿的想要转身去后厨通报,赵传薪手指头扣了扣桌面留住他,语气温和面带微笑的对他说:「客官长客官短,客官卡粘痰都一大碗!以后切记,不要跟客官装逼,没什麽用知道吗?你他妈年纪一大把了还是个店小二,裕盛轩再牛逼也没有你的股份,你应该悲哀才是,而不是跟客官装逼,懂了吗?」

店小二通常嘴皮子是很溜的,但赵传薪一番话让他哑口无言,有气还偏偏只能往肚子里咽。

他腮帮子弩着,气鼓鼓说:「知道了。」

「行,滚蛋吧。」

店小二灰溜溜的弓着后背去了后面。

赵传薪看的一乐:麻痹的,老子是前列腺位移玩家,没事跟老子装什麽逼?

就这样的人,打断他的腿再给一副拐杖,他都得感恩戴德让他能重新上路的选手,赵传薪都不惜跟他一般见识。

只是显然店小二也用自己的方式报复了赵传薪——延迟上菜。

旁边一桌桌的菜都上来了,唯独赵传薪这里桌面空空如也。

赵传薪也不急,他取出了一个瓶子,里面装着格瓦斯。又拿出了草原上带来的牛肉乾和一小碟花生米,小口吃着喝着等待。

旁边一个毛子,见了眼睛一亮:「朋友,能把你的克瓦斯(俄语)分我些吗?」

赵传薪立即摇头:「我酿的格瓦斯,只有老彼得堡上三-旗贵族才有资格喝,你是啥旗?象棋吗?你和亚历山德罗维奇那老家伙有啥关系?」

赵传薪说的是此时在位沙皇,尼古拉二世·亚历山德罗维奇。

「……」毛子有些恼火:「如此对沙皇不敬,你……」

「呵呵,你咬我啊?」赵传薪龇牙。

毛子气的够呛:「可敢报上名来?」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彼得堡镶-黄-旗,药匣子一世·李宝库。」

「……」

正和毛子斗嘴,就见一行人进了裕盛轩。

之前倨傲的店小二,卑微的像是个哈巴狗一样摇尾乞怜般殷勤伺候。

「几位大人快里面请,已经留出了座位……」

此时,赵传薪忽然将礼帽扣在脑子上,压低了帽檐。

因为他发现,来人有三个洋人,一个国人。

其中有一个洋人,赵传薪还认识,正是当年在天津卫被他暴揍的古斯塔夫·冯·德璀琳。

原来店小二说的洋大人就是他们。

那毛子还在喋喋不休:「你如此粗鲁无礼,一看就不是个绅士。」

「你这嗑唠的糊涂。」赵传薪虽然关注那边的情况,却依旧不停地跟那毛子斗嘴:「我家池塘里的战列巡洋舰都快加不起煤了,成天还装什麽绅士,你说对吧?」

毛子:「……」

德璀琳的皮鞋鞋面皲裂的厉害,西服的袖口磨损翻毛严重,可见他这两年生活并不如意。

但他还是面色威严道:「不是雅间吧?我不喜欢雅间,闷得慌。」

店小二挤出笑脸:「不是雅间,是靠窗最好的位置。」

「嗯,不错。」德璀琳点点头,做出了个「请」的手势。

赵传薪注意到,德璀琳虽然让另外两个洋人先行,自己却先那个道台一步走去。

显然是在看菜下碟。

而那位道台,脸上也不恼,还有些低三下四的意思,自甘低人一等。

当他们逐渐靠近,经过之时,赵传薪听德璀琳说:「威英先生,请上座。」

叫威英的洋人手臂挽着西服,对旁边另一个洋人说:「艾萨克,这是中国餐桌的礼仪,坐北为上,面朝门为上,以左为尊……」

四个人,现在赵传薪知道了三个,唯独那位道台,他还不知名姓。

道台自觉坐在了最下首。

赵传薪舌头顶着嘴角,看着道台奴颜婢膝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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