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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3章 我说,接着奏乐接着舞
赵传薪一行人进屋。
这里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海青房,每一栋都是三间,中间是厨房,两旁是卧室的结构。
其中一间,在炕边摆了个办公桌,权且当做是办公室。
屋里充斥着一股刺鼻的怪味,赵传薪仔细寻找,也没找到味道的源头。
丽贝卡·莱维问:「咱们就要住在此处吗?」
赵传薪眼睑低垂:「暂时住段时间而已。」
丽贝卡·莱维从赵传薪那要来了行礼,打开后取出围裙,露胳膊挽袖子开始洒扫。
胡二兴冲冲的在院子里和两栋房子里转了一圈,回来对赵传薪说:「大人,房子是极好的,可惜没什麽家当,好似被人挪走了。」
他大哥住上了海青房,他住的还是土房。
姚佳也从外面回来,嘬牙花子说:「咋整?把府衙建在鸟不拉屎的地方,亏得那些朝中大臣能想得出来。依我看,治所设在满-洲里才是最合适的。」
这两天他去过满-洲里,那里被毛子建的极好,建筑规则有序,全是造型独特的欧式洋房。
再和这里比,他妈的衙门丶兵营丶马厩丶围墙于一体,哪有个府衙的样子?臭烘烘的,家徒四壁。
赵传薪坐在炕沿,看着丽贝卡·莱维屋里屋外忙活,姚冰也拖着扫帚满地跑,说:「这倒不是专门针对我。在慈禧想给我这个知府前,清廷就已经准备建胪滨府。可惜他们财政濒临崩溃边缘,江河日下,气息奄奄,入不敷出,根本没银子拿来建府衙。」
清末,清廷的税收达到了历史高峰。
说来也奇了,明明钱多了不知多少倍,可财政赤字愈发严重,只能说积重难返,病入膏肓。
姚佳趴在窗沿向外瞅:「时间,我们最缺的便是时间。」
胡大和胡二去帮忙洒扫了。
见姚佳不干活,光说话,愈发的看不惯他。
这人坏,还懒。
现在知府衙门无人可用,你不干活在那杵着算怎麽一回事?
赵传薪将自己的「库存」取出,刀斧枪械摆了满炕,该上油上油,该装弹装弹,磨刀不误砍柴工。
「呵呵,缺时间,那就抓紧时间!」
咔嚓咔嚓咔嚓……
赵传薪仔细检查每一把枪。
都弄好了,将行李各物取出,等待丽贝卡·莱维收拾。
又将两份资料放桌子上细细研读。
姚佳发现赵传薪不说话,又见胡家兄弟总是瞪他,只好也加入干活中去。
连姚冰都撅着小屁股,扫的满屋子扬尘,他又怎麽好意思偷懒呢?
当沉下心来,时间过的很快。
杨桑达喜回来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变得窗明几净。
他先是一愣,朝几个人点点头,颠颠跑到办公桌前,小心翼翼道:「大人,下官去寻XBEHYQ总管车和札,他,他言称只遵循兵备道之令……」
赵传薪头也不抬,夹着烟继续看资料说:「其馀总管呢?」
「这,路途遥远,譬如索-伦旗,下官要麽骑马赶一天,要麽乘坐列车,或是去满-洲里,向呼伦兵备道发电报,让兵备道通知索-伦总管巴当阿。下官以为,还是发电报的好,顺便让兵备道知晓大人已到任,下官也能回所属牛录交差了……」
他是领催不假,却不属于胪滨府,只是来临时看管房屋。
「既然说的头头是道,那怎麽没去?」
「额……一来,下官得向大人请示。二来,二来,下官没银子……」
发电报很贵。
坐车也需要钱。
唯独跑马不需要钱,但太远太累。
杨桑达喜没钱,也不愿意自己掏钱垫付。
赵传薪不说话了。
杨桑达喜老实的站在一旁等待,心里惴惴不安,心说该不是新来的知府想讹我银子吧?
等赵传薪看完最后一个字,收起资料起身道:「走,我跟你一起去发电报。」
杨桑达喜松口气。
赵传薪将一些食材放进厨房,说:「你们自己弄点东西吃,我出去一趟。」
姚冰跑来仰头说:「师父,俺也想去!」
赵传薪刚想拒绝徒弟,但忽然想到了什麽:「好!」
然后转头对姚佳说:「姚总办,伱帮忙看顾丽贝卡。」
姚佳一愣。
旋即心头一喜。
看来自己的工作,得到赵传薪认可,决心要升他为官货局总办了。
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姚佳未必迷恋清廷的官,但想要做事,总需要有个起点。
他郑重其事:「是,赵大人。」
称呼都变了。
丽贝卡·莱维却抓着赵传薪衣服说:「伊森,厨房里堆积的燃料是牛粪,能不能采买些煤回来?」
赵传薪心说怪不得有臭味:「那可太行了。」
赵传薪给姚冰裹了一层毯子,抱他上了马背,与杨桑达喜骑马并驾齐驱。
胪滨府衙门在满-洲里西南郊外,很近。
待靠近后,两人放慢马速,赵传薪对杨桑达喜说:「不用回你所在牛录了,以后直接在胪滨府做事。」
杨桑达喜尴尬道:「这,不合规矩啊……」
明眼人都不看好胪滨府。
这是一份苦差事。
「我赵传薪就是规矩!」
杨桑达喜:「……」
别看乘坐火车,并不允许中国人直接到满-洲里,但从城外进却并不阻止。
这其实也是一种变相歧视。
他们需要国人帮忙建设,又必须压国人一头。
毛子故意以此来恶心人。
都没经盘问,两人在沙俄士兵的眼皮子底下直接进去。
到了电报所,赵传薪掏钱:「你来发,让兵备道转告索-伦旗总管,通知他来胪滨府报导。」
见了钱,杨桑达喜自然用心办差,反正不必自己掏钱。
姚冰下地,好奇左右观望:「师父,这里是哪?」
赵传薪龇牙道:「不久以后,这里就会叫胪滨府!」
正在写字的杨桑达喜手一抖……
电报发过去后,三人在这里等着回信。
不多时,呼伦兵备道给回信。
杨桑达喜看了看,对赵传薪说:「呼伦兵备道的宋大人已经知晓,派人通知巴当阿总管。」
赵传薪不置可否。
事情要从哪里着手,来之前他就已经心里有底。
首先,五翼总管心很齐,遇到事总是共进退。
五翼八-旗当中,哪些人最骁勇善战?
第一应该是索伦人。
索伦人,最早是指居住在西伯利亚和外兴安岭一带的土着,也就是「野女真」「生女真」。但现在,基本指鄂温-克族。
再就是巴尔-虎人。
他们是当初的布里亚特人迁徙而成。
这些勇猛的民族,几乎快被清廷给薅秃了,好事未必轮到他们,但打仗一定带上他们。
索伦人,差不多是大清最后的一点战斗力上的颜面,却因为热武器兴起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现在,赵传薪也要薅薅他们的羊毛了!
没多久,再次接到兵备道的电报。
杨桑达喜面色更加尴尬:「大人,巴当阿总管,他,他不来……」
这麽不给胪滨府新来知府面子,真的好吗?
谁知赵传薪好像一点都不生气。
「告诉我索-伦旗怎麽走,你且回衙门听命。」
「大人,你……」
「别废话。」
「是!」
赵传薪和杨桑达喜出了满洲里,让杨桑达喜将马一同牵走。
「牵走了马,大人如何去索-伦旗?坐火车麽?可我们才出了满-洲里……」
这次,赵传薪都懒得解释,背上了早就习惯了的姚冰,踩着缥缈旅者,在杨桑达喜面前便呼啸而去。
杨桑达喜看着留下的一道烟尘,和已经远去的人影,不禁瞠目结舌……这是什麽妖法?
草原上奔袭,格外的简单。
赵传薪火力全开!
仅仅半小时,就抵达了索-伦旗所在地。
索-伦旗聚居地在海拉尔城城南外。
他们似乎正在举办某种仪式,升起了篝火在旁边载歌载舞。
赵传薪收起缥缈旅者,放下姚冰,牵着姚冰上前抓住一个挎着弓箭的草原汉子说:「我是新来的胪滨府知府,带我去找你们的总管巴当阿。」
这汉子毫无恭谨可言,上下打量赵传薪:「新来的知府?什麽知府?不是刚改都统衙门为兵备道,怎地又改成什麽府了?」
赵传薪不说话,只是冷冷看着他。
汉子也不怎麽怕,梗着脖子与赵传薪对视。
周围人见势不妙,心很齐的逐渐围拢,将赵传薪围在中央。
此时,有个粗犷威严的声音传来:「什麽事?」
「总管,有人说他是知府,来寻你。」
那汉子眼睛还死死瞪着赵传薪,头也不回的喊。
人群分开,一个穿着长袍,戴着大檐帽,满脸丘壑的男人走了过来:「竟是胪滨府的知府到任,有失远迎!」
边说边拱手,礼数到了,但也不怎麽恭敬。
', ' ')('吹吹打打的乐器休息,唱歌跳舞的人暂停,人们都好奇的看着这边。
赵传薪摘了牛仔帽,扣在姚冰脑袋上。
他乐呵呵道:「巴当阿总管?」
「正是下官。」
「叫你为何不来?」
巴当阿老脸一尬。
妈的……你才刚发完电报,怎地就到了?不是说在满-洲里发的电报麽?坐火车也没这麽快啊?飞来的?
他却不知,一般鸟的速度都赶不上赵传薪跑的快。
巴当阿咳嗽一声:「下官,下官须得听从兵备道命令,不能随意离开。」
算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赵传薪也不废话,当即道:「今后,不必听兵备道,听我赵传薪的!」
「呵呵,哈哈……」巴当阿仿佛听见了最好笑的事情。
周围人也跟着大笑,笑的前仰后合。
当地的各部,和清廷关系很独特。
五翼八-旗,原本都受都统衙门节制。现在,则受兵备道节制。
其实是一回事。
节制归节制,但也不是无条件服从。
五翼总管,也是有发声的权利的。每当他们需要为自己所部百姓考虑,就会不断上书请示,清廷和当地衙门必须重视。
但新设的胪滨府算哪根葱?
听说是什麽赵传薪来任新知府,他们地处偏僻,才不认得什麽赵传薪。
这里的人多半连汉字都不认得,更别说看报了。
他们笑,赵传薪也笑。
姚冰听了,好奇抬头,可帽檐挡住视线,他不耐烦的将帽檐掀起,小朋友皂白分明的清澈眼睛里全是问号:「师父,你们笑什麽?」
「乖徒儿你看此处载歌载舞,看了都高兴,怎能不笑呢?」
巴当阿听了这师徒对话,也笑着说:「是啊,在一群雄鹰当中,你也应当笑,即便你还只是小家雀。」
一顿夹枪带棒,不知说给姚冰听,还是说给赵传薪听。
赵传薪看着不远处有一棵大树。
他低头对姚冰说:「乖徒儿,捂住耳朵,捂的严实些。」
姚冰很听话,立刻捂耳朵。
他大概知道师父要干啥,因为他见识过。
赵传薪取出一根雪茄,剪掉一截,叼在嘴里,打了个响指菸头明灭。
他又取出了麦德森机枪。
非常突兀的……
塔塔塔塔……
朝天椒弹夹的一侧,金黄色弹壳迸溅。
骇人的火舌喷吐。
周围人看的听的面无血色。
只见不远处的那棵大树树皮飞溅,木屑翻飞,一梭子子弹打尽后,大树咔嚓一声,拦腰截断倒地!
赵传薪把麦德森往肩膀上一扛,夹着雪茄的左手微微抬起,手指勾了勾:「来,接着奏乐接着舞!」
现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然后是一片咽唾沫声。
见众人痴痴傻傻的样子,赵传薪眉目翕张,眼睛一瞪,声音低沉却极具穿透力,好像虎啸那样危险:「我说,接,着,奏,乐,接,着,舞!」
说完,恐弹匣拆掉,换上新的,咔嚓拉栓。
巴当阿吓了一跳,声嘶力竭喊:「赶紧的,没听见赵大人的话吗?」
乐器响起,现场果然继续跳祭祀的舞蹈。
姚冰看看众人害怕的表情,再看看叼着雪茄不可一世的师父,两眼直冒星星。
巴当阿讪笑着,伸手邀请赵传薪到篝火那边去坐。
赵传薪也不拒绝。
落座后,双方都不开口。
赵传薪席地而坐,将麦德森往脚旁一放,摸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他们跳-大神。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巴当阿的脑门见汗。
怎地还不来?
不多时,蹄声如雷!
我焯……巴当阿擦拭额头如瀑汗水,终于来了。
刚刚赵传薪开枪,枪声那麽密集,很难不吸引海拉尔城的注意力。
宋小濂只要不是聋子,一营马队只要不是聋子,那就肯定会赶来一探究竟。
援兵来了,巴当阿缓过神来,笑着说:「赵大人既然来了,我们索-伦旗自当有美酒供应。」
说着,让人取来一条鹿腿在火上烤,又带来一酒囊的烧锅。
赵传薪从索伦人手里夺过鹿腿:「野猪果然品不了细糠,这烤的什麽几把玩意儿。」
说着,他将鹿腿的外面一层扒掉,直接丢给不远处垂涎欲滴的猎狗,然后重新抹油,上他秘制的烧烤撒料,架在火上烤。
巴当阿:「……」
赵传薪烤着,眼角馀光打量那些吃了肉的狗,发现没有翻白眼吐白沫,这才放心。
其实就是试探有没有毒。
巴当阿见赵传薪对已经跑近了的马蹄声充耳不闻面不改色,也不由得赞叹赵传薪胆子大心大。
赵传薪暗中催动旧神坩埚烙印,均匀的火力立即将鹿腿的外皮烤乾烤脆,滋滋冒油却不焦糊。
然后取出小藏刀,剔下一层肉塞进徒弟嘴里。
姚冰来者不拒,吃的满嘴流油。
巴当阿眼睛转了转,将酒囊递给赵传薪。
这酒囊,估摸着得两三斤酒。
赵传薪龇牙,拔出木塞,发出「啵」的一声。
光闻着酒气,就知道度数不低。
他却仰头就倒。
吨吨吨吨吨吨……
一袋酒,眼瞅着没了,开始一滴滴的滑落。
赵传薪挪开,倒了倒,示意酒没了,装作鼓起腮帮子,将口中的酒全部咽下:「三十九度真情流露,五十三度三斤不吐。不知道草原人是怎么喝酒的,反正我平时是这样喝。」
周围人大眼瞪小眼:「……」
那不是马奶酒,那是从外面运进来的烧锅啊……
巴当阿屁股下面好像带尖,开始不安的左右挪动。
我焯,我焯,这怎麽说?
咱们草原人真不是这样喝……
半斤真情流露,三斤真吐!
说话间,群骑已至。
眼瞅着快五十岁的宋小濂,起初焦急如焚,待他带人接近,发现索-伦部无事后,放下心来。
巴当阿起身迎接:「宋大人!」
宋小濂皱眉:「究竟发生何事?为何在海拉尔城能听见密集枪声?」
巴当阿朝老神在在的割鹿腿喂徒弟的赵传薪:「新任胪滨府知府,赵大人来了。」
或许巴当阿不明赵传薪底细。
作为老乡的宋小濂,也再清楚不过。
他吓了一跳,和巴当阿同样想法——怎地来这麽快?
他硬着头皮上前:「赵……知府,老夫宋小濂。」
品级上,按道理说他是赵传薪上级。
可是,宋小濂却丝毫不敢摆上级架子。
赵传薪拍拍旁边的土地:「来,老宋,快坐。」
宋小濂:「……」
不但宋小濂来了,人群中还有一人。
不是旁人,正是赵传薪在列车上见过的张寿增。
他隶属于胪滨府的对俄交涉局的总办,但来的时候,直接在海拉尔城下车,去了呼伦兵备道报备。
当他跟着宋小濂靠近,看清赵传薪面容后,不由得吃惊道:「是你,馀人兄?」
宋小濂疑惑的望着他,不知道他发什麽神经。
赵传薪招招手:「鹤岩你也来,以后我就是你顶头上司,胪滨府知府赵传薪!」
张寿增:「……」
心里大骂赵传薪真不是个东西!
骗了他一路,不,应该说瞒了他一路。
心里骂,脸上不敢表现,嘴上更不敢说,亦步亦趋的跟着宋小濂上前。
这时,姚冰拍拍肚子:「师父,俺吃饱了,想吃布丁。」
「你吃饱了还吃什麽布丁?」
姚冰:「……」
他眼睛滴溜溜的转:「那俺还没吃饱。」
「没吃饱继续啃鹿腿。」
姚冰:「……」
宋小濂听的哭笑不得。
却是问:「赵知府,你来怎地不提前通知一声?」
「呵呵,那好。」赵传薪将鹿腿放在架子上:「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以后五翼总管直接听我胪滨府之令!」
是我眼花了吗?昨天投票的人里面,我分明看到有个ID叫——会说话的肘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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