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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5章 人情偿还

进入三月的末尾,番地漫长的冬季终于才算彻底过去。

辽阔的大地褪去了素白的寒衣,换上了一身淡绿的新装。

少许的积雪躲藏在春日暖阳照射不到的阴暗地方负隅顽抗。被逐渐回暖的天气烘烤融化,凝固成晶莹的冰层,在苍黑色的山岩上面裹了薄薄一层。

人抬脚踩上去,顿时就会发出嘎吱嘎吱的清脆声响。

这座伫立在乌思藏卫深处的雄峻山峰,从最初的南迦改名为桑烟,如今则被虔诚的番民们亲切的称呼为普陀。

在番语里,这两个字代表的是菩萨居住的地方。

上山的道路崎岖如旧,张峰岳却浑不在意,只见他手中拿着一截笔直的枯枝当做手杖,孤身徒步上山,神情专注的欣赏着沿途的秀美景色。

「首辅,严东庆的行踪找到了。」

张峰岳并不惊讶身后突然响起来的话音,继续拾阶而上,头也不回问道。

「他应该是上了龙虎山吧?」

「您老慧眼,确实如此。」

「这可不是老夫有什麽慧眼,而是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就喜欢做一些富贵险中求的事情,哪怕明知道自己是与虎谋皮,也半点不在乎。」

张峰岳笑问道:「司古,你觉得是为什麽?」

「自不量力。」

垂手跟在他身后的人轻声回答,语气格外肯定。

张峰岳闻言不禁哑然失笑:「你啊,说话总是这麽不给人留颜面。严东庆好歹也是堂堂的春秋会首,在你眼里难道就这麽不堪?」

「如果不是您仁慈,对他们做的那些小动作一直视若无睹,给足了他们机会,这世上根本就不会有什麽春秋会。」

「没什麽给不给机会。」

张峰岳脚步一顿,像是有些疲乏的伸了伸懒腰。

跟在后方的商司古抢上一步,欲要伸手搀扶,却被老人摆手打断。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座帝国已经被我们这些老东西把持的够久了,总得要让渡给下一辈。这样儒家的思想才能有一个良性的发展,不至于沦为一潭腐烂发臭的死水。」

「可他们都不明白您老的心思,一个个还以为他们能有今天,完全是靠着自己的本事。」

商司古冷哼一声:「哪怕是死到临头,可能也只会责怪命运不公,哀叹自己时运不济!」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蜈蚣百足,行不及蛇。雄鸡两翼,飞不过鸦。马有千里之程,无骑不能自往。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把功败垂成归咎于时运不济,也是人之常情,也没什麽大碍。」

张峰岳继续迈步登山,「其实我之前并不看好严东庆,但这次他做出如此果断的选择,倒着实是给了老夫一些惊喜。用十年隐忍来赌一次绝处逢生,这份魄力实属难得啊!」

「若是没走错那一步,他或许还真有可能藉此机会让春秋会自立门户,成为真正的儒序党派,从而获得晋升序二的机会,拥有和老夫正面博弈的能力。」

张峰岳扼腕叹息:「只可惜啊,他偏偏就把主意打到了李钧的身上。」

「严东庆选择上龙虎山,肯定就是为了借张希极来对付李钧。」

商司古沉声道:「龙虎山和东皇宫本就跟李钧有化不开的仇怨,如果严东庆能够成功游说他们出手,未必就没有胜算。」

「司古,你没看懂张希极,也没看懂李钧。他们一张张繁复重迭的网,李钧却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刀。如今的序列就是一条狭路,只有一往无前之人」

张峰岳的话音到此戛然而止。

他显然无意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转而问道:「现在严东庆造了反,我的那位学生应该也坐不住了吧?」

「在吴家阀楼被炸的那天,朱平煦也在衢州府出现,看样子他应该是准备出面保住春秋会。」

「哎。」

张峰岳轻叹一声:「等到序列不存,如今的门阀也将分崩离析,届时君就是君,臣就是臣,门阀和党派都不过只是明君的掣肘之物,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他又何必执迷于此?」

「他应该是怕担心丢了春秋会,会让您觉得他不堪大任,所以才会捏着鼻子吞下这颗苦果。明明是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势力,却养出了这麽多吃里扒外的的人。没学到隆武的几分真意,只学了毅宗的些许皮毛」

商司古说到此处,话音却突然停住。

在犹豫片刻之后,他才试探着开口:「首辅,我觉得他有可能是故意为之」

「你是想说既然严东庆选择加速局面的推进,试图浑水摸鱼,所以他也乾脆将计就计,假意庇护春秋会,实则激怒李钧,让他大开杀戒。」

张峰岳淡淡道:「只要这场动乱失去控制,现在隔岸观火的外人就会趁虚而入,让整个局面彻底糜烂。到时他就能趁机脱下那层儒序的皮,换上纵横的衣?」

商司古重重点头。

「他要是敢这麽做,倒也不辜负老夫这些年手把手的言传身教。就怕他依旧只想抓着那一小撮安稳的眼前利,连学严东庆赌上一把的魄力都没有啊。」

「我也只是猜测,但他到目前为止的一举一动,无一不在证明他不并愿意遵循您的教导,去做一位王道君主。」

商司古略带担忧,提醒道:「朱家的血脉之中流淌着纵横的基因,而乱世正是纵横最需要的仪轨。山河陆沉,群雄逐鹿,已经让纵横二有了出现的契机啊。」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如果他真的不想听,就就由他去吧。老夫做到这一步,也能够还清这些年承朱家的情谊了。只要天下黎民能不再受序列之苦,这座帝国是姓朱,还是姓其他的,那都不重要了。」

张峰岳忽然转头回望,朝着神色凝重的商司古微微一笑。

「司古,如果老夫有天要你放弃手中执掌的黄粱法境和大明律,从如今的法序领袖变为一名普普通通的司法吏目,你会愿意吗?」

「大人,我想问到了那天,这片天地是否还有律法存在?」

「礼教化人心,法规范人行。若是没了礼法,人与兽无异。」

「那我再问,断绝序列之后,人们是否会愿意遵循律法?」

「那时候应当是人人渴求律法,尊重律法。人的高贵与卑贱不再由序列决定,而是由法则判定。」

「既然如此,那当一个小小的司法吏目又有何不可?司古甘之如饴!」

「好一个甘之如饴!」

张峰岳口中发出一阵爽朗豪迈的大笑,眼中露出向往的光芒。

「那老夫索性就在这番地当一个教书匠,学费就定成一袋子当年新收的青稞,再加上一壶香甜的酥油茶,就足够了。」

老人笑看着商司古,打趣道:「到时候老夫要是受了不公平的委屈,你可要为老夫做主啊。」

「那是当然。但您要是作奸犯科,那我也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商司古义正言辞,表情一片肃穆。

「哈哈哈哈哈,用不着,用不着。老夫一定老老实实教书,本本分分做人。」

张峰岳抬起手掌拭去眼角笑出的泪水,回身仰望那宛如直入云霄般的高耸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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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关漫道真如铁老夫这一生的险阻关隘,也终于快走到尽头了。」

话音落地,老人竟抛开了手中的木杖,撩起前襟,大步前行。

商司古没有再继续跟随,而是凝望着那道已经无法撑起衣袍的消瘦背影。

手中无竹杖,脚下无芒鞋,却依旧身似清风,轻胜快马!

在漫长山道尽头,一身白衣的袁明妃早已经等在这里。

在她的身后广阔的山顶广场中,是数不清的祈福经幡和洁白哈达,被簇拥其中的是一间金砖红瓦的小小庙宇。

「天阙袁明妃,见过首辅。」

「别这麽见外,你就跟李钧一样,叫老夫一声叔吧。」

张峰岳两只手背在身后,一边四处张望,一边笑着点头。

动作神态像极了一个和善的长辈,来自己发达后辈家串门。

「呀,差点忘了问你.」

张锋岳像是突然想起了自己造访的目的,笑眯眯的看着袁明妃。

「你要是成就了完整的佛序二,是不是就能离开这里了?」

袁明妃凤眼微瞪:「您说什麽?」

「你说什麽?!」

朱平煦听着这声饱含怒意的喝问,将先前的话再重复了一遍。

「李钧孤身一人进了北直隶,在大名府杀了春秋会的韦升。」

「好啊,看来我们对东院的警告,不止没让他退惧,反而是将他彻底激怒了?」

嘉启皇帝脸色阴沉难看,一双英挺的眉毛紧紧扭在一起。

「他接下来必然还会继续对赵恪他们下手,如果拦不住李钧,一旦赵恪和周长戟也被杀,那春秋会的人心可就散了。」

「怎麽拦?」

嘉启眉头一挑:「是派你亲自去和李钧一分生死?还是让朕把他们接到这座皇宫中来?为了几个脑后生了反骨的叛徒,就把朕手中的底牌全部掀开?」

「李钧是不好解决,但是墨序东部分院.」

朱平煦话未说完,就被嘉启扬手打断。

「那是套在他身上最后的枷锁,之前的试探已经触及到了他的底线,韦升的死就是他给出的反击。所以除非有十足的把握,不能轻易对东院动手。」

朱平煦眉头微蹙,此刻嘉启显露出的犹豫和顾虑,让他感觉些许烦躁,还有隐藏极深的一丝不满。

嘉启并没有觉察到他的异样,来回踱步,落步极重,在大殿铺设的金砖上踏出声声闷响。

「还有一条消息,严东庆出现在江西行省境内」

嘉启脚步猛然一顿,冷眼扫来:「你想说什麽?」

「微臣想说,是不是把这个消息告知李钧。以我们对他的了解,他现在最想杀的人就是严东庆,一旦得知严东庆和龙虎山搅合在了一起,李钧很可能会立刻调转方向,直奔江西。」

嘉启压着眉眼,似乎在思考其中的可能性。

可略微沉吟后,他却摇了摇头。

「这个消息我们都知道了,你觉得张峰岳会不知道?以他和李钧目前的关系,也不可能把这个消息按下来。」

「陛下的意思是李钧已经知道了?」

朱平煦不解问道:「那他为什麽不去找身为罪魁祸首的严东庆,反而咬着几个不相干的春秋会骨干不放?」

嘉启阴冷的目光盯了对方一眼,并未做声。

他也想知道为什麽,但他一样也看不清李钧这个不懂利弊权衡,只知人情恩仇的蛮横武夫。

难道李钧这麽做真就为了践行那句铲除春秋会的无聊狠话?

还是说独行武序有什麽特殊的地方,让他杀人不止是泄愤这麽简单?

「当年天下分武的时候,先皇他们就该想办法不惜一切代价彻底锁死这条序列,现在就不会诞生出晋升如此迅速,战力如此凶猛的怪物来挡朕的路。」

嘉启在心头暗恨不已,此刻的他处境异常尴尬。

一边要捏着鼻子假装看不穿赵恪等人的伪装,一边又要想办法护住他们,免得整个春秋会的中高层被一扫而空,就此分崩离析。

要知道这些年轻一代的儒序,身上并没有上一辈艰苦卓绝的品性和百折不挠的韧劲。

在热血上头之时,他们可以为了所谓的理想慷慨赴死。

可要是领头之人死光了,立马就会变成一群私心横生的乌合之众。

没有了春秋会,自己要想再继续捭阖左右儒序,可就没那麽容易了。

这是张峰岳还给他朱家的人情,如果自己抓不住,那后面的计划执行起来,就将变得更加困难。

思来想去,现在面前只有两个选择,要麽放弃春秋会,要麽想办法解决李钧这个麻烦。

嘉启被夹在这两者之间,动弹不得,左右为难。

「春秋会不能就这麽让了,至少要保下一个周长戟!」

嘉启沉默许久,猛然爆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

如同一头愤怒的雏虎,啸音回荡在空旷宏大的宫殿之中。

「严东庆啊.严东庆,不把你挫骨扬灰,怎麽消解朕的心头之恨?!」

束手站在一旁的朱平煦轻轻点头,看向嘉启的目光却显得格外复杂。

在他看来,张峰岳突然离开北直隶,将朱家这些年积攒的人情债一股脑的还了回来,让嘉启的心态出现了失衡。

就如同是一条被压制多年的潜龙,突然得到了腾渊而起的机会。可面对迎面而来的广阔天地,一时间却手足无措,陷入了进退失据的迷茫之中。

这些朱平煦都能理解,些许的损失朱家也能承受。

可此刻在他的心底,却有一个自问声音不受控制的响起。

「你到底是他们?还是只是你自己?」

曾经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无比笃定的朱平煦,也不禁陷入怀疑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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