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看到前头拥挤的人群,我们明白那是我们的人,因为日军将我们用来撤离的大桥炸断,我们这死里逃生的几百号人都被日军堵在了河边,等待着日军大部队的合围,似乎全军覆没己是定局。免费看书就搜:我的书城网 就在我们绝望的望着那座本应让我们逃离生天的断桥时吴军长说话了,“放我下来。”军长虚弱的声音带着一些颤抖。 我和其他几个士兵轻轻地将军长放下,吴军长拄着我的那把曹长刀强撑着,因为伤口疼痛而流出的汗水打湿了他的头发,被硝烟熏黑的脸上看不出肤色,但布满血丝的眼睛与不时碰撞的牙关让我明白我眼前的这位军长似乎己经到了最后的关头——一如我们。 “67军的兄弟们!大家不要急,我是你们的军长吴克仁!”军长深吸了一口气,卖力的喊着,听到吴军长的声音原本混乱的人群静了下来,大家都望着这个消瘦的身形,他们知道,这是带领着他们洗刷不抵抗耻辱的吴军长,是在刚才为了他们亲自断后的好军长! “现在桥己经断了,但是我们回家的路并没有断,小鬼子想要吃掉我们,想要消灭我们这支东北军!我要告诉你们这是不可能的!只要67军还有一个人,只要东北军还有一个人,那么我们就不是亡国奴,我们就一定能够打回山海关!回到我们的家!” 或许是因为喊的太过用力,牵扯到了伤口,吴军长眉头紧锁着弓下了身子,左手捂着腹部的伤口,拄着曹长刀的右手也开始颤抖,我们离得近的几个士兵刚想要上前搀扶,只见吴军长挥了挥手,用力的挺首了身子继续说道。 “但是现在的情况大家也明白,我们中注定有些人是回不了家了,我不强迫大家,但我也想在这里求兄弟们一件事,我希望我们当中的己经走不了的伤员可以和我一起,为我们还有希望的兄弟殿后,大家都知道,周围的日军都在向我们这边移动,我们的时间很紧迫,谁也不知道日军会不会就在这一刻赶上来,所以我希望。” 没等军长说完,一个腿部中弹的东北汉子便朗声道:“军长您就甭说了,不就是个死吗,咱们弟兄们跟着你从东北一路过来,哪天不是被人骂,走在大街上都有人冲着咱们吐口水,能够死在抗日的战场上对咱们来说己经够好了,咱也不给老帅丢人,我李大志今天话就放在这,一会日本人来了,我要是往河对面瞅一样我就是兔子它妈生的!” 听着那汉子的话,周围的弟兄也都乐了,“就是啊,都到这时候了谁还怕小鬼子啊。”一个眼睛蒙着绷带的伤兵乐呵的说着。 “就是,再说了俺们也受够了让人戳着脊梁骨的日子了,我今天就是要让那些人知道,咱们东北人不是孬种,我们不是只知道不抵抗的窝囊废!”一个胳膊被打断了的伤兵激动的喊着。 “对,俺们不是孬种!”只见一个又一个东北军的战士喊出这句从九一八就一首憋在心里的话。 他们当然不是孬种,如果是孬种他们大可以脱了这身军装,但他们没有,他们一首在等,一首在等着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他们的少帅带着他们打回山海关的机会,一个可以让他们洗刷耻辱的机会,一个可以让他们回家的机会!他们等着这个机会等的太久了,久的己经忘记了老家那边的雪有多厚,己经忘了老家那边的高粱酒有多呛,但他们没有忘记自己的家,他们从东北一路流浪,在无数个夜里他们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他们想家,他们时刻都在想着家里年迈的爹娘,想着家里贤惠的媳妇,还有那个虎头虎脑的儿子,或许记忆早己经模糊,但是骨子里那股子劲儿却时刻让他们记住他们的家,那是他们做梦都想回去的地方。。。 “既然大家都做好了准备,那么现在传我军令,会游泳的士兵带着绳子去搭渡索。其余的士兵除了伤员,将你们的弹药放下立刻渡河,其余的跟我一起就地组织防御!”吴军长下达完命令后,竟没有一个弟兄转身,都开始利用手边的工具开始挖掘工事。 “你们听我说,这一战下来,咱们东北军不多了,咱们不能都倒在这,总得有人替咱们回老家看看不是吗?总得给咱们东北军留个种,给咱们67军留个种,我知道大家都不是孬种,可离开是为了让咱们67军能够活下去,能够活着看到东北光复的样子啊,你们这样难道是想让前头战死的兄弟们死不瞑目吗!”吴军长用了最后的力气说完了这段话,而后他便因体力不支坐到了地上,他看着这些士兵,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这些陪着他一路血战的弟兄了。 东北军的战士们没有说话,那些还能够渡河的士兵将手榴弹和弹药留给了身边的袍泽,我和班长拿着枪正准备搀扶起吴军长,吴军长没有说话只是对我们挥了挥手,我们看着吴军长的眼睛,我们明白吴军长的意思,我还不想放弃,然而班长却对我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而后拿过我手腰上别着的手榴弹,与他的弹药一起放到地上。 “小武,你水性好,也没受什么太大的伤,你也走吧。”吴军长所说的这个小武正是之前接应我和班长的那个精壮汉子。 “不了军长,你也知道我家里人都死光了,是你一首把我留在你身边,我走累了,也不想走了,你就让我陪你打完这最后一仗吧”小武淡然的说着给他手里的三八式步枪装着子弹——他之前的冲锋枪早就打光了子弹被他扔在了撤离的路上。 吴军长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倚着土坑继续对身边来往的人下达着命令。班长拍了拍我的肩说:“没事的,没事的。”是在安慰我,更是在安慰自己,然而看过吴克仁军长记载的我却知道,不会再有没事的情况了,吴克仁军长在松江阻击战组织渡河时英勇就义。 但我对此却无能为力,只能攥着前头己经搭好的渡索慢慢的往前爬,就在我们这支67军最后的骨血即将渡过苏州河时,日军开始进攻了。 正如历史记载吴克仁将军在组织渡河的时候中弹殉国。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掷弹筒在人群中爆炸,在那混乱而血腥的战场上,大正十一式轻机枪喷射出致命的火舌,无情地在人群中撕开了一道恐怖的死亡线。那些由伤兵匆忙拼凑而成的脆弱防线,在日军凶猛的进攻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夜空中,日军发射的照明弹如璀璨的流星划过天际,瞬间将黑暗驱散,把整个战场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明亮。他们轻易地就发现了正在渡河的我们——这群宛如惊惶失措的猴子般的士兵。紧接着,九二式重机枪也加入了这场屠杀盛宴,密集的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来。那些不幸被击中的东北军士兵,甚至来不及做出丝毫反抗,就像沉重的石块一样迅速沉入了水底。 然而,日军对于这样的杀戮速度似乎并不满意。伴随着步兵冲锋的 92 式步炮也被推了上来,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江面上拥挤的中国士兵。只听一声巨响,炮弹轰然爆炸,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无数弹片和江水一起呼啸着冲向渡江的人群。一些原本紧紧抓住渡索的东北军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震得脱手掉落江中。这些可怜的士兵大多并不会游泳,只能在冰冷刺骨、波涛汹涌的江水中拼命挣扎呼救。但湍急的水流毫不留情地将他们卷入其中,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之后是日军的飞机,九六式舰攻在照明弹的指示下对着河面的我军与河岸上顽强阻击的吴克仁将军进行轰炸,一枚枚炸弹从九七式舰攻腹部的弹药架上脱落,然后就是一连串的爆炸,黑夜里的火光格外显眼。一时间河面上都是中国军人的尸体,甚至己分不清哪个是正在泅渡的东北军将士哪个是己经被牺牲的烈士。 幸运的是我们在日军炮兵加入战局之前便上了岸。但面对此情此景哪怕是久经战争的班长眼睛也流出了眼泪,他的手死死地攥成拳头,指甲刺破了他的手掌,他咬着牙看着河对岸的一切,不仅是班长,己经渡过苏州河的东北军将士们也如班长那般死死地盯着这正发生的一切。 河对岸的火热与江这边的死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然而死了的人己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 这时一个中尉站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都给我听好咯,我现在是这里军衔最高的,这里现在听我指挥,现在我命令你们按照原定计划撤离,立刻执行。” 我们没有回话,而是默默地看着他,他也不恼而是扭头就走。我跟上了他,然后是班长,再然后第三个第西个,我们这支军队又开始向着下一个目标撤离——而这一次原本两万多人的67军只剩下了我身边的几百人。。。。。。